一个星期六的中午，我吃罢饭，习惯性的准备出去到运河中学对面的“席殊书屋”去看看书。
刚走到住的宿舍区门口就看到有人开着一辆三轮车在骄阳下卖西瓜。本来中午的太阳就火辣辣的灸人，可是站在不到6米宽、深深无风的巷道中的水泥路上，中午直射的阳光就更觉得似炉火燎人、热浪扑面、酷热难挡，让你喘不过气起来、无法站立、不想停下脚步。
我径直走到瓜车前，想买几个西瓜降温。卖瓜人看上去约莫有60岁的年纪，黑中透红的肤色，皱纹叠加的脸颊，恰似一副似曾相识的最经典的农民画肖像：勤劳、憨厚、善良、朴实；他头戴一顶业已变黑、边缘残缺的旧草帽，穿着一身已经褪色的黄色旧军装，上衣附着一层白色弥漫的汗渍，下衣沾着泥土、裤腿卷至膝盖，满额头的汗珠子，在火烤的阳光照射下，顺着脸颊流动，嘴里夹着一根烟坐在水泥地坪上；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很清纯的女孩子，正聚精会神的低头在看书，我想，也许是他的女儿或者是孙女，卖瓜人吐着烟雾看着他满车的宝贝，似乎在想着什么。
“西瓜多少钱一斤？”，我问他。
“六毛钱一斤”，他在很快的瞬间站起来，几乎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，笑着回答我。
“少了还卖吗？”，我又问。
“同志，这大热的天，俺不说谎，少了真的不能卖；俺这瓜可甜了，个个红沙瓤，保准你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，俺今天已经是第六天在这里卖瓜了，买俺瓜的人都是这院子里的回头客”，他还是笑着回答我。
“这女孩子是您的什么人？”，我再问他。
“俺的小孙女，正在你们这运河中学读高中，成绩可好了，卖这一季西瓜的钱正好够她一学期用的。我年龄大了，也不能出去打工挣钱，只能在家里种点西瓜给孙女攒点学费”。他慈祥的看了孙女一眼，再次乐呵呵的回应我。
女孩听了他爷爷的话，也绯红着脸局促不安的拿着书站了起来，看着我说：“叔叔买俺爷爷种的西瓜吧，瓜可甜了”。
值班室门卫的两口子也站在卖瓜的车前挑着瓜。
我看着大家都站在如火的阳光下、大汗淋漓的买瓜，于心不忍的对着看门的门卫说“大姐，你看这天热的让人受不了，能不能让卖瓜的老人进到咱院里的树荫凉下卖瓜？”。
“不行，俺们有制度管着，他只能在门外卖”，看门的大姐干脆利落的回答我。
卖瓜的老人用手在底下偷偷的拉了我一下，小心翼翼的贴着我耳边说：“我给过她们两个西瓜了，没要钱都不让我进去卖瓜”。
我很愕然、茫然无措，平时看着看门的夫妇为人蛮和善的，她们也是从农村走出来通过熟人介绍才来这里当门卫的，平日里对院里的人们不笑不说话，可是今天从她们嘴里扔出来的这一句话让我感觉似冰一样寒冷，一下子觉得这不是我眼中的原本善良的他们，就只是一瞬间就变得不认识她们了。
转眼之间，又走来几个院里住的邻居，问价、挑瓜、装入塑料口袋上秤、付钱。
“请大家捡瓜时慢一点，动作轻一点，俺这西瓜特别脆，别给搞炸口了，一炸口就不好卖了，本来5、6块钱的瓜顶多还能卖2块钱”，卖瓜的老人心疼的叮嘱着一个个上下左右、前前后后折腾着翻拣西瓜的人。就在卖瓜的老人说话间，真的就炸口了好几个西瓜。
女孩子看到了，就不愿意说：“谁给弄炸口的，谁要买走”。
挑瓜的邻居们听了就不乐意的嘟囔着：“谁又不是有意给你弄坏的”。
“那不行，你给弄炸口了，你就得买，这一个西瓜值5、6块钱，俺爷爷天天泡在瓜地里，一天天的瞅着西瓜成熟，可不容易，你们城里人天天呆在有空调的房子里，不知道种瓜人的辛苦，再说俺爷爷卖西瓜是给俺攒上学的学费”，女孩子和挑瓜的邻居顶了起来。
“丫，别和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吵了，人家也不是有意给咱弄坏的”，老人边数落着他的孙女，边把被我们捡瓜的翻腾中搞炸口的瓜，挑出来抚摸着注视着轻轻的放在一边，我瞅到老人无奈的眼光中仍透出一种惋惜。
邻居们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挑拣好西瓜、上秤称重、付钱，又指挥着卖瓜的老人，佝偻着脊背，无偿的一家一家的把满口袋的西瓜送到各自家里去。据说，有的甚至要背着着重重的口袋攀爬到六楼。说真的，即便是年轻的我想背着一口袋几十斤重的西瓜走上六楼，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，就是给我50块钱这大热的天我都不会去干这种事情。
我站在西瓜车旁，心情很复杂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，一点也不想去动一下车里的西瓜，也失去了买瓜的兴致，品味西瓜的甘甜，耳边只是回荡着我、卖瓜老人、他的孙女和邻居们的对话，移步缓缓的往家里走去。
我知道我无法去评价邻居们的捡瓜之道，待人之情理，荣与辱之观念，是非研判之标准，也没有理由去指责看门人的冰冷，更不知道邻居们有谁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人，只是觉得城里人和乡下人之间的“剪刀差”，不仅仅是反映在收入上、生存环境上、生活方式上、文化理念上等等的差距了，而在人性真善美上的“剪刀差”更为甚之。我此时好想拥有一颗像卖瓜老人一样的善良的心，做一个善良的人，为了这份善良，哪怕是放下城里人的身份，也愿去当一个实实在在的善良的忠厚的农民，永不放弃，永远的拥有，在来生里也依然拥有那份永恒的善良本性。
我在想，同是农村走来我们院里看门的夫妇，为何进了城里就变的冷了呢？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那么远呢？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情就那么容易变冷呢？我记得，好像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：是农村人养活了城里人。我不敢妄加评判这句话的是是非非，但是我认为说的有道理。看来我，我们；他，他们；你、你们之间的善良，真的就像老人买的西瓜一样脆弱，一碰就碎；我，我们；他，他们；你、你们的生活真的像当今最流行的词——不差钱；我，我们；他，他们；你、你们之间最残缺、最需要崇尚的都是珍贵的人间真情；我，我们；他，他们；你、你们之间的距离离好人、善良、和谐很远很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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